这群打毛衣闲聊的老阿姨中，有一个穿着暗红色马甲，头发齐肩冷烫，笑起来满脸都是褶子。
她把手上的毛衣线拉长，抬头看了眼四楼的方向兴致勃勃问道：“张阿姨，你刚刚说的那家人怎么回事？”
“哎呦！你刚搬过来不知道！”另外一个看起来胖得像个圆桶的妇女说，“这家男的被一个六十多的女人一直带在身边，有段时间天天宾利接来送往，这房子还是那富婆给买的。儿子都这么大了，还天天给人家当小白脸花女人的钱，也不嫌恶心。”
张阿姨说得特别激动，毛线球被她用力一拉，从篮子里滚出来。
“那他儿子真可怜。”
“可不是！父子俩一天到晚打架，我在楼下经常听到楼上砸门声摔东西声，快把我烦死了。”张阿姨甩了甩手，满脸都是嫌弃。
“那孩子妈妈呢？”
张阿姨大声说八卦，同时弯腰准备捡掉出去的毛线球：“听说孩子他妈妈……”
她说一半话顿住。
梁彦脚边正停着一团绿色的毛线。
“叮！”一声，手机来短信的提示音响起来，显示本月话费欠费。
八卦的声音还在继续，梁彦没多加理会，也懒得继续听下去。
跨过毛线团往楼道里走，几个多舌嘴碎的老太婆瞬间鸦雀无声，只感受到身后飘过一阵风。
家里的大门没关，梁彦站在门前看到有一丝光透出来，一推开门就闻到浓浓酒气弥漫在整个室内。
一进门果然看到梁世勇醉眼朦胧瘫在沙发前，白色衬衫上浸着未干的红酒酒渍。脚边还有一摊已经干涸的啤酒，黏黏糊糊在地上形成一圈。
地上除了梁世勇坐着的地方，周围堆了一圈垃圾。
梁彦不准痕迹皱了一下眉，不过身上的钱并不足以让他在外住一晚酒店，还是忍下来直接跨过杂乱的客厅回到自己房间。
把背包放在床上，梁彦从抽屉里拿出医药箱熟练帮自己包装。
吃完三明治从房间重新走出去扔垃圾，看了眼瘫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梁世勇，无语翻了个白眼把地上垃圾全都扔进了便利店的塑料袋里。
淅淅索索的声音把呼呼大睡的梁世勇吵醒，一伸手没摸到剩下的半罐啤酒，直接随手抓起餐巾纸盒就朝梁彦扔过去。
“你把老子酒放哪儿了？”
没注意到硬壳的餐巾纸正在往自己脸上飞，梁彦一转头被硬纸盒尖角砸了个正着。
额头一阵剧痛，应该是被撞破了皮，梁彦吃痛后退一步。
站稳后呵呵冷笑一声，阴阳怪气对梁世勇说：“再喝下去当心有啤酒肚，到时候又臭又胖惹得富婆不高兴，可不会再给你钱了啊。”
“你他妈再说一遍！”梁世勇满身酒气从地上站起来，想要抄东西往梁彦身上揍过去。
拿起眼前的玻璃杯，还剩小半杯啤酒，直接就往梁彦脑袋上砸过去。
嘴里骂骂咧咧：“皮痒了是不是？看老子不打死你！”
被梁彦拽住胳膊，把酒杯砸在瓷砖地上发出剧烈响声，又一脚踹向梁世勇胸前。
穿着拖鞋没用力，梁世勇摇摇晃晃倒在沙发上，痛苦得捂住胸前。
即使这样，他嘴上依然不饶人：“你他妈……”
“我他妈本来就没妈！”梁彦走上前紧紧拽住梁世勇的衣服，“还有，别以为我还跟小时候一样会任由你揍，想耍酒疯就出去拿酒瓶子砸那些看不起你的人，别把气撒在我身上。”
说完就把梁世勇扔回沙发上，又把垃圾袋放在门外，这才开门回到了自己房间。
房门打开，还没来得及关上。
倒在沙发上的梁世勇忽然大笑一声，对着梁彦说：“谁说你妈死了，你妈过得好着呢。你跟你妈一样，都喜欢假清高。别看不起老子，要不是老子带着你，你还住在那天花板都掉漆的破房子里。”
“嘭！”梁彦重重把房门关上。
他嘴唇紧抿成一条线，手撑在椅背上捏到皮肤泛白都没有松开，大口大口呼吸调节情绪，克制住想要挥拳打人的冲动。
保持扶椅背站着的姿势过了好几分钟，梁彦才把椅子拖出来。
梁世勇的咒骂声隔着门还在继续，梁彦戴上耳机让自己忽略这个难听的声音。
拉开抽屉，把最下面的一个信封拿出来。
这信封外层破破烂烂，一看就是过了好多年。打开，把里面的照片拿了出来。
还是几张胶片照，上面一家三口表情各有各的怪异。梁彦余光瞥向镜子，自己和两岁的时候长得没差，被梁世勇单手抱在怀里。
梁世勇在照片上脸臭得跟输了一礼拜球一样，站在他们旁边的女士脸色也不佳，板着脸往那儿一站，和梁世勇保持着一个肩膀的距离，互相眼神没交流。
这女士就是他妈妈，梁彦不知道拍这张照片发生什么事。他这么多年没跟梁世勇好好说过话，所以也没问过他。
不过这照片要是被梁世勇看到，估计会马上撕碎。
楼下八卦的声音又传过来。
“四楼那家的女主人，在孩子三岁时就跟着初恋跑出国了，现在估计已经在国外住上了大别墅，十几年来就没回来看过一次。这听说这家人结婚也是当初随便认识了几天就瞎凑在一起，两个人根本就没感情，就是可怜了这孩子哟。”
“这男的又不去工作，每天除了赌就是借钱，换我我也跑。”
梁彦听到隔壁窗户被打开的声音，紧接着是“哗啦”一声，楼下发出惊恐的尖叫。
“四楼的你们是不是有病啊！哪有往下泼水的！”张阿姨尖锐的声音响起来。
“老子警告你，再敢多嘴一句，下次泼下来的就是开水的。”
说完梁世勇把窗户重重关上，楼下倒是恢复了安静。几个嘴碎的妇女骂骂咧咧回家去换衣服。
梁彦面无表情把这几张仅剩的胶片照放进信封里，拧开台灯开始整理今天课上的笔记。
凉亭内，乔温在身旁两个人的压迫下做完了一整张卷子。
把笔往桌上一扔，嗷嗷叫了两声就从石凳上跳起来。
李凝禾做好了心理准备帮她检查，却意外“嗯？”了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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