射覆宴后来的事，千江月是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早上，她是在皇后的白玉罗汉床上醒来的。皇后斜枕着手臂瞧她，好整以暇。
千江月不由感叹，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。她果真是吃太多了，逢睡觉，每逢她和小柯一起“睡觉”，她总是后醒的那一个。
小柯打了个小小的哈欠，掩嘴的动作很优雅。“小不点，不好奇你昨晚干了什么吗？”
“不好奇，一点儿都不好奇。”千江月说摆手就是摆手，“往事随风过，浮灰不留心。”
小柯笑个不住。她穿了件宽松的浅黄色衣衫，又是习惯性没系带子，衣服松垮垮的，可以窥见脖子以下的冰肌。千江月就纳闷了，天天听人夸皇后温柔好性，平易近人，又规规矩矩，衣食坐卧，从未有过一丝不得体的错处；怎么一到她跟前，感觉皇后的衣服带子就没系紧过，没几时是得体的？
千江月帮她结好衣带，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。“娘娘，衣服要穿好。不然，挨冻。”
小柯的笑僵在脸上。她摸了把脸，感觉很忧愁。
“可是昨晚，是你帮我更衣，我把衣带系上了，你又给我解开；我再系上，你又爬起来给我解开，还摸我脖子，说好滑好透明。后来吧，你还……”
她还没说完，千江月就捂住了她的嘴，几乎眼含热泪了，“够了，够了，听不下去了。”
苏我小柯掐掐她的脸，柳叶眉轻挑，细长的眼里滑过狡黠。
千江月怎么想，怎么不对，总感觉哪里被骗了似的。但是她实在是一杯倒，昨天在她喝醉的临界点，都已经与小柯联肩叠背、称兄道弟了，怎么一下子就从“兄弟情”转变为“床上的感情”了。她这个人，做起事来，跨度，有这么大的吗？
千江月怀疑自我的空档，苏我小柯握住她的手腕，把她的手拿开了。在阳光下摸月的手指玩。
“小不点，你的手也好小啊。”小柯说着说着，就把自己的手覆上了月的，月抽出自己的手。小柯又覆盖上去，月再抽，小柯再盖，如此数番，两人的手背都被打红了。
“娘娘，民间吧，有一种游戏就是这样的。”千江月解释，“就是一个人摊手准备被打，在真要挨打时躲开，如果及时躲开了，便是赢了。”
“哦？”小柯摊开自己的手心，“是这样吗？”
“没错。我来啦。”千江月抬手就打下去，结果“呼”地一声，拍到了空气。她皱眉，“再来。”
如此又是数番，千江月的手都拍空气都拍累了，拍到最后，自己挥下去的手，都累得像猪蹄了，却还没沾到小柯的一点皮肤。千江月急了，“你怎么总比我快？”
小柯：我轻功，也不是白练的啊。
不过转了念头，小柯微笑起来。在千江月再次挥手拍下时，小柯不仅以迅疾之势躲开了，而且就势扣住了月的手腕。
千江月是真的不玩了，懊恼道：“你快，你快行了吧，我认输了。”
“我比你快，你不是该更高兴更满意吗？”小柯亲亲她的指尖，“还气？”
不是。千江月认知到，这场游戏的走向，越来越不对劲了。小柯她，话里有话？还亲指尖，怎么总觉得自己被暗示了什么呢。
“气。”言简意赅的回答，有助于规避一切暧昧的暗示。
“那再来，换我打你。”
千江月苦笑，她真是自己坑自己。她用左手紧握右手，“我不干，你比我快，你肯定把我手心都打肿了。”
“没事。”小柯强行掰开她的手，“我下手啦。”
风声疾呼而过，月的手一颤，眼一闭，疼得浑身一抖。
好像……没疼啊。她睁开眼，看到小柯的手稳稳贴在她手心上，并带着她的手一翻转，成了她上小柯下，然后小柯轻轻与她击掌，很苦恼的样子：“我慢了，被你打到了。”
这个魔女，这个魔女，开始了她的表演。千江月一边腹诽，一边却感觉心房里“扑通扑通”地吵。她捂住把自己的胸口，才把那种明显的声响给掩饰住了。
“我昨天……真的……”千江月的眼神，游弋到小柯的衣带处。
“没有。小不点，我逗你玩的。”小柯揉揉她的头，起身下床了。她假装在镜台前专心梳妆，实则偷偷往床边觑看，果然看到千江月失望的神色，自己不由又笑了。
千江月酒品很好，一杯倒，大嗓门说几句话就睡倒了。只是睡在了偏殿外的走廊上，四仰八叉。她看不下去，才把月背起来。回想起来，苏我小柯自己也不敢相信，以她的身份，昨儿又穿着很金贵的衣服，却半点没嫌弃千江月的酒气，就那样一路……背着月，回到了自己的正殿。
就好像从前背过似的，很重，也很温暖。
在渡廊上经过时，千江月还在她背上说梦话，喊的是“小柯救我！”
那时刻，苏我小柯有点走不动了，停在高廊上，凝望滴水成冰。
吹着夜风，月又惊醒了一次。半梦半醒，单手撑在小柯肩上，指着底下的流水，“小柯，你看那块冰，像不像你？”又“哈哈”两声，偷笑着倒下去睡着了。
苏我小柯，眼睛就有点湿。
只有在梦里，月才敢叫她的名字。
她提了提背上的月，重新沿着渡廊走，稳重的步伐，像是走过长长的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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